第10章 晚风

        阳光明媚的早晨,林晓瑜被烦人的闹钟弄醒时,半眯着眼,无力地啐了一句:“啊,操蛋,周六还要上班,剥削啊!”

        毕业以后的林晓瑜进入一家银行开始了她的银行柜员工作,从八月份的集合培训到现在第二年的阳春四月,她的生活规律得不像话,类似大学里熬夜到凌晨的次数越来越少。

        银行网点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其中有许多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因为不会用新机器,只能眼巴巴地坐着排队。

        然而,银行网点的工作人员每天中午最爱谈论的便是他们操作业务时碰到的有意思的人和事。

        比如,林晓瑜这时就在和同事抱怨:“今天我那个柜台来了一位大爷,拎着一袋八十万的现钞,我和师姐快数死了。”

        “八十万算什么啊?上次我碰到一个拿了三百万现钞的大妈,还是用箱子搬来的,服了,点钞点到手抽筋。”

        “所以不要看那些大爷大妈不会用什么ATM机、网上银行,有的人其实是闷声发大财。”

        “真有钱啊……”

        “别感叹了,赶紧,时间要到了。”

        林晓瑜每天都会接待不同的人,无论是刚来开户办卡的青涩大学生,还是小心谨慎的憨厚老年人,又或是财大气粗的老板,她都遇到过了。

        只是,她没想到,会和他再次相遇在这个地方。

        她记得有一位妇女前来办理大额存单,她正打算问面前的中年妇女要身份证,旁边一个男人正好猫腰将头探至窗口。

        视线相触之时,两个人皆一愣,林晓瑜脸上挂着的职业笑容突然僵硬不已,最后还好冷静自持地完成了业务办理。

        原来,他最近回来了。哦,她差点忘了,马上就要劳动节假期了,大概回来和父母聚一下吧。

        她的手熟练地操纵着机器,心里却想这想那,眼神飘乎乎的。

        办理完之后,送走了母子俩的背影,林晓瑜松了一口气,她怔怔地翘着键盘边缘,过了一会儿才叫下一个人来办业务。

        也许,这一天大概是他们最后未散的缘分。

        依旧是熟悉的江边,熟悉的商业街,熟悉的江河,许久未回到家乡的沈茂凡骑着早已生锈的山地车,来到了这块属于他的青葱岁月的领地。

        春风拂过耳畔,带着夜晚特有的潮气。他漫无目的地骑车绕圈,春风灌进他单薄的衣服里,迅速地膨胀。

        前面正好有一个扎着马尾遛狗的女生,右前方的泰迪犬步伐略微迟缓,这一幕场景将他心底某个场景重新翻了出来。

        这个背影好像她。

        林晓瑜听到奇怪的脚链摩擦声,无意间回头,看到了她的前男友。

        他一愣,原来这个背影真的是她。

        些许的尴尬停顿了几秒钟,沈茂凡迅速跳下车,不躲不闪,自然地过去同她打招呼。

        “在遛狗?”

        林晓瑜抱起地上的Candy,笑了笑:“是啊,好巧。”

        沈茂凡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疑惑地问:“怎么只有一只狗了?”

        “波波一年前去世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

        林晓瑜摇摇头:“没事没事,不知者无罪。”

        他扯开话题:“话说,原来你在银行做柜员啊。”

        “你呢?在A市干吗呢?”

        “考了本校研究生,这几天正好放假回家。”

        “很好啊,什么专业?”

        “城市规划。”

        林晓瑜此时的心里是羡慕又心酸的,因为他变得好优秀,早就把她抛下不止一点点距离了。

        她忽然展开笑颜,语气轻松爽快:“没交新女友吗?”

        沈茂凡摊开双手,“没有,大三大四忙考研和毕设呢,现在跟着导师做项目。你呢?”

        “我只是一个被工作折磨得透不过气的银行狗罢了,哈哈,也没时间谈朋友。”

        空气沉默,没什么好聊的了,走吧。

        “我得回家了,不然我妈要催我啦。”她看了一眼手机。

        Candy一被放到地上,就十分热情地直起身,软乎乎的肉垫抓着沈茂凡的裤脚不停地蹭。

        林晓瑜紧了紧手里的牵引绳,低声命令:“回去了,Candy。”

        一人一狗的背影逐渐消逝,跳动的马尾就像多年前的场景一样。

        绵延的商业街尽头,新开的奶茶店门口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与这种热闹相互映衬的是江边扶拦旁边孤零零地弹着吉他吟唱的流浪歌手。

        “你还记得吗 记忆的炎夏

        散落在风中的已蒸发

        喧哗的都已沙哑”

        流浪歌手没有听见他转身时的那句呢喃,只是在沈茂凡扔下一张二十元纸钞时,不由地抬头观察了一下他。

        “唱得挺好。”他说。